梦中的福州
在一个有些模糊却温暖的梦里,我来到了一座我从未到过的城市。它不喧闹,却热闹;不张扬,却温柔。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榕树,枝繁叶茂,阳光斑驳地落在湿润的石板路上。有人在路边摆摊,有人穿梭于巷子之间。远处有小贩在吆喝,也有人坐在老屋的台阶上晒太阳。我不知道那是哪,但醒来以后,心里隐隐地明白,那是福州。
我对福州的印象,多半来自家人的深沉惦念。小时候常听父母提起,说它是个“慢城市”,人情味浓,景多、食美。可这些对我来说一直很遥远,直到在梦里,它像一幅自带声音和温度的画,真实得让我舍不得睁眼。
梦中我走进一条巷子,两边是古旧的白墙灰瓦,屋檐翘起,仿佛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。那里有个美丽的名字,叫三坊七巷。我一个人慢慢走着,脚边不小心踢到块松动的青石板,“咔嗒”一声滚到墙根。阳光洒下来,为我披上了金色的外衣。拐角处修鞋匠敲钉子的叮当声混着卖橄榄阿婆的吆喝——“青橄榄哦——”,和雕花的门窗、青石的地砖缠在一起。耳边仿佛响起了老式的福州话,模糊却亲切。我仿佛看见了严复,在翻书阅卷;看见冰心,坐在小院里写诗,笔尖下的字像水一样流淌。我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样子,但那一刻,我觉得他们和我很近,近得就像我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们。
梦中我来到了一个小吃店。其实我是吃过福州菜的,但梦里的味道好像比现实里更有说服力。老板系着油亮的围裙,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鱼丸汤,白瓷碗边凝着细密的水珠,汤清肉味美。肉燕软软的,咬开时能感到里面肉馅的温度,汤汁溅在舌尖微微发烫,鲜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。还有那碗传说中的佛跳墙,刚端上来我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,像是家又像节日。老板嗓门亮堂,用夹着福州腔的普通话说:“慢些吃,不够再添汤。”我吃得很慢,怕一不小心醒了,嘴里的味道就跟着消失了。或许是因为我在国外待久了,很多味道,只能在想象中变得熟悉。
吃完饭,我坐在街头,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巷。有人带着小孩买糖,有人骑着电动车穿过巷口,还有几个阿姨在树下聊天。空气中混着饭菜香和潮湿的树叶味,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它已经悄悄接纳了我。
我徒步到了江边,风吹着夕阳的水面,闪着耀眼金光。江风里裹着点内河特有的水草气,远处骑楼底下卖冰饭的小摊,冰粒碰撞的脆响飘过来。江对岸是高楼,一栋比一栋挺拔,玻璃幕墙映着夜色,像科幻片一样。我站在那里发呆,觉得福州既古老又年轻,既柔软又坚定。它不像有些城市那样努力证明自己,它好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自信地等你来。
梦醒的时候,我还有点恍惚。天还没亮,窗外一片安静。我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,脑子里却一直是那座有榕树、有古巷、有热汤的城市。终究是一场梦,可那梦太完整了,像是我曾在那个城市生活过,又像是那城市正在等着我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