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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在鼓山

  春到鼓山时,涌泉寺的玉兰总比别处醒得早。晨露顺着花瓣往下淌,像谁在青石板上撒了把碎银,檐角的铜铃被山风摇得叮当响,缠在榕树气根上,绕成一团绿丝线。石阶缝里的野蕨冒着头,蹭着清代挑夫磨出的凹痕,倒像在数那些被扁担压弯的岁月。山腰间渗出的清泉顺着石缝往下淌,叮咚声混着远处的鸟鸣漫上来,带着草木的清冽。十八景亭的石桌上,雨水盛在棋盘格子里,倒映着飞檐瑞兽,倒应了“山光悦鸟性,潭影空人心”这首诗来自常建的《题破山寺后禅院》。耳里淌着泉声与铃响,原来诗里的“空”,是让这些鲜活的声色钻进心里,把杂事都轻轻的推远了常建写的哪是景啊,是山风拂过心头的那阵轻颤啊。

  盛夏的鼓山浸在蝉鸣里。红柱上的牵牛花刚缠到“曲径通幽”匾额,骤雨就从谷底翻涌上来,把摩崖石刻的“石鼓”二字泡得发胀,笔画间的青苔绿得淌油,像谁泼了碗翡翠汤。躲雨的山民掏出光饼,麦香混着雨气漫开,饼壳脆响比寺里的木鱼声更提神。雨停后,蜗牛背着半透明的壳,慢悠悠爬过朱熹题的“寿”字,仿佛在临摹那些被岁月磨圆的笔画。

  秋深时,涌泉寺的银杏把禅院铺成金毯。老和尚扫叶的竹帚刚过,又有叶子打着旋儿落下,像黄蝶啄食碑刻梵文。山腰茶摊飘着茉莉香,粗瓷碗里的茶汤晃着天光,远处闽江如银带绕城,与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碑遥遥相望。挑山工的山歌裹着橄榄香飘上来,“福州城,鼓山魂”,调子弯弯曲曲,像石阶绕着山头转,倒应了“行到水穷处”的闲逸。

  冬雪落鼓山是稀罕事。整座山成了糖霜捏的,摩崖石刻的笔画积着雪,像以前小时候描过的作业。梅树在禅院墙角绽放得热烈,花瓣上的雪被香火熏化,滴在铜炉上叮咚响,比钟声更清越。山脚下鱼丸店的白汽漫上来,混着虾油的鲜,把“福州”二字呈现得暖暖的。卖光饼的阿伯说,雪一化,石阶又会冒出新青苔,就像福州的日子,总在老滋味里长出新模样。

  鼓山从不是冰冷的石头与建筑。是春兰秋菊里的时令,是光饼中的烟火,是石刻铜铃间的岁月它像位偏心的老者,把福州的筋骨与性情,都酿成了四时里能摸、能尝、能听的滋味。